卡吉尔的冬天

从20000英尺高空看去，苍茫无尽的克什米尔雪原一片平静。然而就在6个月前，这片土地却曾被鲜血尽染。名不见经传的卡吉尔地区因为印度和巴基斯坦去年春夏之交的一场军事冲突而名声远扬。虽然现在卡吉尔高地安静了许多，但如果你真以为这里已是一片太平那就大错特错了。想到埋在雪下的地雷，听到铺天盖地震耳欲聋的雪崩，看到年轻的士兵因风霜折磨而变得苍老的脸庞，你就能理解常挂在印军士兵嘴上的一句口头禅：“战争是地狱”。

历史上，印巴这两家南亚宿敌曾两度因克什米尔之争兵戎相见，去年5、6月间的卡吉尔冲突，被世界舆论看作是印巴间的半次战争，双方都为此而损失惨重。夏天的卡吉尔被军事家称作“易守难攻”，为夺回这一带高地，印度人可说是动了血本，但等到冬季到来，印度人才渐渐体会到这里原来是难攻更难守。

卡吉尔地区的战略地位不言而喻。这里山高路险，易守难攻，是印军通往列城、那达克地区战略公路的必经之处。每年6—10月的冰雪融化季节，这条自休谟经斯里那加、佐吉拉山口、卡吉尔到列城的补给生命线，承担了印军在克什米尔前沿阵地70％的物资运输任务。有消息称，两三年前巴军在靠近卡吉尔的巴方一侧修建了观察哨，并部署兵力，逐渐摸清印在这一地区的军事据点和设施。去年5月下旬，被印度称为“渗透者”的数百名巴基斯坦武装人员神不知鬼不觉地占领了卡吉尔地区的战略高地，将炮火直接对准这条印军的补给运输线，严重威胁到印军前线的给养供应。因此，牢牢控制这块高地，对印军在克什米尔地区的整体布防来说至关重要。但在冬季驻守卡吉尔，就等于在拿士兵的生命与死神搏斗。

卡吉尔的每一处，大自然似乎都在着意显示自己的威力，提醒人们这儿不是个打仗的地方。印军驻守的哨所从海拔12000英尺到18000英尺不等，而巴军驻守的一侧虽说条件较好，也有11000英尺到16000英尺。因为高度缺氧，在这里每走一步都要付出艰苦的努力。士兵中常见的病是肺水肿——一种因高原缺氧而导致的肺部积水病变。这种病常发生在夜里，当前沿哨所因大雪而道路中断，而直升机又无法降落时，病人通常要等上6个小时才能被送下山，否则就只有通过无线电波由野战医院的医生来远程指导治疗。

尽管驻守在这里的士兵定期接受医疗检查，但他们仍摆脱不了达尔文“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自然定律的困扰，只有那些最强壮和最幸运者才能活下来。去年12月28日，一名叫沙旺的年仅21岁的小伙子刚刚接受完6天的环境适应训练返回哨所，就因高烧和呼吸困难病倒了。不幸的是，他还没撤下来就已经死去。而家里，他年轻的未婚妻还在等着他回来成婚。

驻守在卡吉尔的印度士兵常说，如果世上真有地狱，这里就是。卡吉尔山地的冬季漫长，从上一年的11月初一直持续到下一年的5月底，严寒期长达212天。这里严寒肆虐，最低气温降到零下40度。哨位上的山风吹在脸上就像刀割，有时山风呼啸起来甚至能把人吹下山。因此，令指挥官们头痛的不仅仅是战争，更多的是严寒。这里冬季自然条件恶劣，不适合人类生存，因此，印军往年的做法都是冬季从前沿哨位撤出，到夏季来临时再进入，如此周而复始多年未变。被印称为“渗透者”的巴武装人员去年春天正是利用了这个机会，在印军返回哨位前突然占领了这一带战略高地，打了印军一个措手不及。吃过亏后的印军吸取了教训，冬季的高山哨所再也不敢无人驻守了。印度第8山地师总指挥官、陆军少将莫汉德·普利称“如何对付严冬是我们的最大难题”。

这是一片没有缓和的土地，永远充满着挑战。寒风和严冬伴随着无尽的恶梦挥之不去。剃须膏和牙膏不放在沸水里泡一会儿别想挤出来，刚煮沸的水一会儿就能变成冰水，鸡蛋变得像高尔夫球一样硬，桔子要煮了才能吃。在这里，新鲜蔬菜是难得的奢侈品，巧克力硬得像铁块，吃前要先放在炉子上烤软。哨位掩体内用来取暖的设施仅有一个小汽油炉。士兵们说，这里只有两样东西永远不会停，一个是这个小炉子，另外一个就是我们的心脏。士兵们和衣而卧，彼此紧挨着取暖，满是胡茬儿的脸庞已经被冻得铁青，充满了对战争的倦怠。

印军第8山地师56旅的一名野战指挥官称“这个冬天，我们就像一个新婚少女不知自己应该呆在哪儿一样，显得手足无措，因为最大的威胁是你无法预测雪崩”。不久前，5名印度士兵就倒在了巡逻的途中，他们没有倒在对方的子弹下，却死在雪崩中。卡吉尔山区陡峭的斜坡和疏松的岩表使其成为克什米尔地区的雪崩多发地。据不完全统计，卡吉尔周围有近100处雪崩敏感地。这些山地的积雪是如此脆弱，以至任何声响甚至是巡逻兵的脚步回声都能引发雪崩灾难。